广城解,不少在城中务工家居却在郊镇的百姓自是急着回家探望,其中便有个名唤久长的人,他虽是寄籍广,却并非孤身一人,有老父老母并弟弟弟媳,自己也已娶生子,寄籍广已经有五、六年之久,起初是在城外丰成堡一户田庄佃农,现下父母弟弟仍是靠此谋生,他却在三年之前,入城帮工。 久长这向东家告了假,大早上便和五、六人乘坐一辆牛车,仅只花耗十文钱,就能搭抵十里村,丰成堡尚在五里之外,不过依久长的脚程,小半时辰也就到了家。 却见不少农人邻里,大冷天一群围在村口,高声议论不休,他的弟弟久安也在其中,穿着件打了补丁却还算厚实的絮袄,把手笼在袖子里,时不时附和着什么,正高声骂了一句,就看见他,“嘿”了一声,一溜小跑过来。 兄弟两个话没说几句,农人便一围而上,向久长打听广城中情形,有的关注疫情,更多的打问那些杀千刀的东灜佃作,是不是死得一个不剩。 “除了那个什么十人便,听说另八人,都是服毒自尽,城中民愤汹涌,王妃下令将这些恶徒枭首曝尸,城墙上人头尚还悬着一排呢。”久长往地上呸一口痰:“可恨让他们死得也太轻易了些,直该千刀万剐。” 丰成堡离广城甚远,溪渠又非源自桃河,故而在十里八乡中,算是受损较轻,然而仍有二十多人死于疠疫,村民们当然也极愤恨东灜佃作,听了久长的述说,再度爆发出一阵咒骂。 久长拉着弟弟避开旁人,方问:“为何聚集在此处?” “早前好些府兵骑马经过,这些人便疑是为追捕那漏网志能便,几个好事者四处打问一番,才知是丰足堡,有个猎户,因入山去收夹子,见陷井四围分明有足迹,陷坑里也有血迹,夹子上还留有兽,猎物却不翼而飞,怀疑就是被逃那佃作盗取了猎物,报了村正,村正不敢怠慢,往城中报官,这才引来追兵。” “我今出城,就是为了待尔等,仔细留意着些,若能寻获逃者最好。”久长越发把嗓音低。 “怎么?” “广爆发疫情,又遇我安东大军强攻,刘将军固然骁勇,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尽歼广二十万军士,为何刘将军能毫无阻碍近苇泽关,为何武威侯所率主力这么久不来支援,晋王妃只靠征集晋朔贵族私卫,借调云州王横始率部勉力抵挡刘将军攻势?”久长大叹:“多半是我安东这回中了周军计,武威侯不知用什么办法,突袭居庸关得手,幽州只怕已经失陷了!” “如此一来,大王岂不怪罪咱们间报有误?”久安顿住脚步,一脸惶急。 “所以,我们只能将功补过,可惜因为爆发疫情,各处严,我早前无法下令军中暗线恃机知报刘将军,也万万没有想到这回广疫疠竟是人为!如今咱们唯有力求寻获那漏网之鱼,方能证实疫毒是否存在,若有法子用那疫毒再生祸最好,若不能,或许可以收服东灜志能便为安东所用,再图后计。” 原来这一家人,尽是营州佃作,久长与久安并非亲兄弟,不过是头目与属从的关系,然而他们虽在广蛰伏多年,因为武威侯防范严密,这几个佃作一直没有办法恃机兴,就连刺探军情的任务也发生纰漏,导致安东王错断,使幽州失陷,虽说主要责任并不能怪久长,但他很清楚,自己倘若不想办法弥补,必定会被迁怒治罪。 然而直到现在,他依然无法确断广疫疠是否人为,若能证实,以为东灜志能便手段了得,一旦收服己用,或许能够将功补过。 理所当然的,府兵这回追击仍然无功而返,久长不能在家中更多滞留,次便回城去了,久安立即行动,趁夜潜往那处疑似有逃者出没的山谷,一连几追踪,功夫不负有心人,倒真让他发觉了那条漏网之鱼。 “焦老爹”被入这处山谷,猎食果腹虽说不难,但因为是仓惶出逃,自没有办法携带更多猎具,俨冬之季,山中更是寒气人,撞见那猎户埋的夹子捕获一只獐鹿,他自是大喜过望,立即盗走扒了鹿皮御寒,餐数,猫在一个山里好些天没有行动,自然让追踪者无迹可寻,直到将鹿吃完,“焦老爹”这才“出”,竟又被他撞见了便宜,大喜过望,正想不问自取,哪料这回却是别人有意施放的饵,久安顺利捕获“老爹”一枚。 只双方互示身份,并非敌患,走投无路的志能便立即决定屈服,这当然不能等同于降敌叛国——志能便既能受突厥人雇佣,当然也可以被安东王雇佣,只要目标是为恶化大周危局,就属他们的职责范围。 不过双方对彼此都不大信任,久安警告“老爹”莫要轻举妄动,他会想办法送来一些吃食,又承诺待风声过去,相助“老爹”逃去长安,到时双方再洽谈合作事宜。 “老爹”身份暴又无过所,只身一人实难穿越各大城防抵达长安,营州佃作既给了他一线希望,当然不愿放弃,提心吊胆几,见久安并没有引来追兵,倒产生了一定信任,为了示诚,亦将他们如何投毒,他是如何收到焦吉报讯,如何逃的事一一叙述,久安便立即往广向久长报讯。 “疫毒为突厥人提供,东灜人并不知如何制作毒源,不过据那人待,他们志能便潜入大周者人数不少,又有大周贵族容庇,方能轻易取得身凭,虽说此人拒绝透容庇者,但承诺可以与我安东合作,助安东探人顺利安进要害!” 听了久安的报讯,久长舒了口气,虽说不能再利用疫毒兴风作浪,但也并非毫无收获,营州佃作要想打入要害不易,这也导致了佃作营多年以来并无太大建树,倘若能得志能便协助,对安东今后刺探敌情、发动等行动当然有利。 不过久安接下来的话,却让久长大惊失! “广志能便投放疫毒等处虽为这十人副着手安排,但拟定计划者却为十人首,那十人首既已降叛,只怕疫毒已为晋王妃起获,倘若晋王妃将疫毒投放关外水源……” “刘将军只怕便会中计!”久长再也摁捺不住,决定知会刘洪元小心防范,然而因为两军对阵,他当然无法潜出苇泽关与刘洪元碰头,只好是,启用一直蛰潜的暗线了,这条暗线虽说是经过许多波折与努力才顺利安进军中,为防暴,轻易不可启用,然而一旦刘洪元兵败,不仅对久长等等而言为灭顶之灾,便是对安东时局也是莫大祸患,军中暗线虽然重要,可一时之间难有大用,在此生死攸关之际,久长也顾不得许多了。 是以这,久长暗下与一员工役碰头,当然,他的一系列行动都在十一娘的监视下。 “广工役皆为军户,怎么会混入佃作?”十一娘得讯时,碧奴也在一旁,听闻后格外震惊。 “苇泽关设置已久,然而于大周而言,直到幽燕失陷后才显得重要,在此之前管理难免疏松,此工役也不知潘博是多久前安,他并非军户,却是军户赘婿,多年前便说服丈人活动打点,为他谋了一个役缺,声称如此一来也能帮衬家计,他任劳任怨,人缘甚好,眼下与工头、同僚许多好,再无人疑他来历有异。”十一娘既解说得如此详细,当然早就掌握了工役的真实身份,只她看着碧奴恍然大悟连连颔首的模样,却微微蹙眉。 提醒道:“营州佃作此时必然要提醒刘洪元防范疫毒,然而区区一个工役,虽是军户,但也没有机会出关,他怎能做到将消息送给刘洪元呢?” 碧奴这才发现纰漏之处,奈何百思不得其解。 “军中,有内!”十一娘断定道。naNcHANg791.COm |